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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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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峙

這之後, 宋星河迅速打掃戰場,並要求旅店店主把所有的房客都集中在五樓的會議室裏,一旦發生火拼, 理論上那裏是最安全的位置。

外面的騷亂聲仍在繼續,這些人有備而來, 帶著足量的武器,在鬧市區無差別對路人進行掃射,警笛聲由遠及近,當地警察開始和他們交火,但裝備遠遠不足, 很快就被壓制住了,雙方在距離旅館不遠的位置發生火拼。

宋星河回到五樓, 站在狙擊槍旁, 身上還背著剛剛繳獲的沖鋒槍和手雷,儼然就是一個火藥庫, 許之窈跟在他身後, 在窗簾的角落裏用望遠鏡觀察下面的情景。

外面傳來慘叫聲, 無數平民哀嚎著倒地。這些人的火力實在是兇猛,他們甚至會利用屍體的重量做成汽車炸彈, 撞擊不遠處的警方車輛。

然而旅館裏靜悄悄的,猶如一個孤島, 恐怖分子的人手太少,尚無人註意到這裏。

宋星河的手指摩挲著狙擊槍的扳機,他能從鏡頭裏看到囂張的劊子手放聲大笑, 瞄準鏡在那人的額頭上瞄了許久。

“徐晉, 你們到哪了?”他在手機冷冷地問道。

“連長,還有五分鐘。”徐晉嘶吼著說道。

“五分鐘。”宋星河喃喃著, 他轉身看向許之窈,似有些遲疑,許久他才輕聲問許之窈,“害怕殺人嗎?”

許之窈楞了楞。

“現在開槍,我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,但我需要你的配合,我們要在這個旅館裏,殺死他們所有人。”宋星河的聲音冷靜。

許之窈的肩膀抖了抖,外面的尖叫聲此起彼伏,她心跳加速,她知道,此刻已經沒有時間猶豫,每分每秒都有無辜的生命在消逝。

“我不怕。”她堅定地搖了搖頭。

宋星河笑了笑,他轉身,重新看向瞄準鏡,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。

只聽到一聲輕輕得“砰——”,那個大笑的槍手倒地,而後在其餘所有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,宋星河又連開了三槍。

短短三秒鐘,他消滅了四個敵人,而後餘下的恐怖分子才回過神來。

許之窈能聽到他們隱約的嘶吼:“狙擊手!十二點方向有狙擊手!”

“我們暴露了。”許之窈輕聲說道。

“沒關系。”宋星河看著尋找掩體朝旅館方向靠過來的敵人,沈穩地說道。

他擡手,把狙擊槍從架子上拆下來,帶著許之窈來到二樓,重新尋找新的狙擊點。

許之窈跟在他身邊,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,宋星河轉頭看她一眼,伸手摸了摸許之窈的臉,臉上都是勝券在握的笑意:“有我在,我們一定贏。”

許之窈點點頭,她很緊張,心跳快得驚人,但卻並不覺得害怕,她知道,宋星河不打沒有把握的仗。

宋星河攬過她的肩膀,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。

與此同時,一樓傳來怒吼:“炸開這裏!”

一顆手雷從砸破的玻璃窗外丟進來,宋星河拽著許之窈臥倒在地,一樓發出一聲劇烈的爆炸聲,整個建築物發出喑啞的呻吟,硝煙彌漫,什麽也看不見。

宋星河就地一滾,槍口從二樓毒蛇一般探出頭,噗噗又是兩槍。

而後他毫不戀戰,在怒吼聲中丟下一顆手榴彈,隨著接連的爆炸聲,他帶著許之窈跑上三樓。

滾滾的熱浪帶來讓人無法忽略的熱度。

還剩四個人。

許之窈在心裏冷漠地想。她被宋星河安置在樓梯間的另一頭,那個位置視野良好,想要登上樓梯,就必然會被她發現。

宋星河故意露頭,暴露了位置,他的那把手槍被打落在地。

恐怖分子興奮地發出哇哇叫聲,互相掩護爬上樓梯,他們叫囂著。

“我要親手殺了那個狙擊手。”

“獨狼,我打賭再過一分鐘,你將變成一個篩子!”

他們瘋狂地朝著宋星河所在的位置掃射,密集的火力打得宋星河擡不起頭來,他幾乎無力還擊,形勢似乎變得一邊倒。

而許之窈就在宋星河事先安排好的位置,她趴在地上,甚至不需要擡頭,她就能看到那四個人猙獰的身影。

她耐心地等待著,在第一人走到樓梯的第三根柱子時,顫抖得拔出手雷的保險,在心裏默念三秒,丟了出去。

金屬小球在半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,那實在是太過於短暫的瞬息,如果精確地算,也許甚至沒有0.01秒,所有人發出瘋狂的尖叫,卻只能無濟於事地迎接死亡。

“砰——”得一聲巨響,手雷在半空中爆炸,樓梯被炸碎了大半,四個恐怖分子跌回一樓,兩死兩傷。

許之窈把頭埋進自己顫抖地手心裏,幾乎無法呼吸。

下一刻,吉普車的聲音由遠及近,大門被撞開,徐晉帶著人沖進旅館,開始清掃戰場。

宋星河的精確計算,幾乎一秒鐘都不差。

一切塵埃落定。

宋星河走到許之窈身邊,把她從地上拽起來,他把她緊緊按在胸口,手掌安撫地拍著她的背,仿佛在安撫一個嬰兒。

明明只度過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,但於許之窈來說,卻覺得時間漫長的嚇人。她緊緊摟住宋星河的脖頸,眼裏免不了湧起一陣濕熱。

“結束了。”宋星河輕輕湊在她耳邊,親了親她的耳廓,“窈窈做的很棒。”

許之窈閉著眼睛,顫抖地睫毛下,淚水一滴滴落下,胸膛風箱一般劇烈地起伏著,她告訴自己,一切都是為了救人,她不應該對他們有絲毫的愧疚,可是她的腦海中突然回憶起方才的景象。

手雷炸開,人類的身體仿佛被吹脹了的氣球,剎那間支離破碎。

“嘔——”許之窈一把推開宋星河,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。

原本還在指揮戰鬥的徐晉停下腳步,眼神覆雜地看向宋星河,他張了張口,終究是沒說什麽。

許之窈一直吐到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。

下一刻,她被宋星河單手抱起來,從三樓那殘垣斷壁的樓梯上,沿著安全繩穩穩劃到一樓。

而後宋星河大步流星地帶她走出旅館。

眼前光線驟亮,身邊的喧鬧聲漸漸響起。

襲擊後災難般的場景於許之窈來說,早已不是第一次見。

她拍到過許多類似的鏡頭,跪在地上抱著親人哭泣的平民,他們穿樸素的衣物,無一例外地不是沾滿鮮血,哀嚎聲、呼喚聲、有的人在劫後餘生中抱著親人喜極而泣,有的人卻只能面對親人的屍體哀嘆命運的捉弄。

“窈窈,軍人戰鬥,是為了保護更多的生命,而你比軍人更勇敢。”宋星河低沈地聲音從許之窈耳邊響起,她被宋星河攏在懷裏,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。

他的聲音穩定而有力量,許之窈抓著宋星河的胳膊,發出一聲輕輕地啜泣。“我知道!”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滾滾滑落,她哽咽著說著,輕輕點點頭,“宋星河,我知道……”

塞樂警方於半小時後抵達,鬧市區的一片混亂被警方徹底接管。

許之窈跟著宋星河上了吉普車,她有些疲憊地靠在宋星河的身上,閉著眼不想說話。此時,許之窈只想回到酒店,好好的休息一下。

然而不等吉普車開動,徐晉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。這一次打電話的是韓向前。

“中塞友誼醫院內發現不明□□!連長在你身邊嗎?”

徐晉忍不住飆出一個臟字,把手機遞給宋星河。

宋星河接過電話,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。

“去醫院,快!”

吉普車通過路障,風馳電掣地往中塞友誼醫院瘋狂奔去。

許之窈還沒從方才的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,卻還是隱約聽到了些什麽。

徐晉調出剛剛收到的信息,念給宋星河。

“旺拉,男,33歲,畢業於英國倫敦政經學院國際關系,上學時最擅長的學科是化學。回國後,他投身帕特政權,立志於色拉熱的民族獨立和解放。根據之前提供的資料,這個人性格比較偏執,認為色拉熱的民族利益大於一切,並且是狂熱的種族主義者。”徐晉說到這裏,頓了一頓。

“連長,有新的影像傳過來了。”

徐晉把軍用平板遞給宋星河。

那是一段視頻,高高大大的黑人站在醫院一樓大廳的中間。他渾身上下都用黃色膠帶纏著很多炸彈,兩只手則各握有一個開關,也被膠帶纏在手上。

他的面前,一大排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跪在地上,他們所有人都捂著頭,一動也不動。

而旺拉身邊,還有七八個端著沖鋒槍的手下。

旺拉笑得很囂張,他用英語開心地含著倒計時。

“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!”隨著那聲“一”響起,有人開槍,一個醫護人員雪白的白大褂炸開一朵紅花,應聲倒地。

“相信我的決心各位已經看到了,只要見不到我美麗的天使,我將每隔十分鐘殺一個人。我有二十多個人質,可以陪你們耗三個小時。多麽美好的三小時,我很榮幸在臨死之前有這樣的機會和大家相處。”

幾乎沒有絲毫口音的流利英語,旺拉的聲音溫柔婉轉,他看向鏡頭,笑容裏沒有絲毫殺氣,甚至稱得上陽光明媚。

“我的天使,請來見我。”

“操,這個人純他媽變態!”徐晉怒罵道。

許之窈卻心頭一跳,她有種微妙地不好預感,不知為何,這一聲又一聲的天使,很容易讓她想到她博客下那個留言的小號。

“他是故意的,讓大部分手下在市中心制造騷亂,他則帶心腹沖進醫院,他從一開始就是沖著醫院去的。這是調虎離山計。”宋星河冷靜地說道,他一邊說一邊撥通了劉指導的電話。

劉指導接的很快,但聲音有些酸澀。

“星河啊……”

“我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。”宋星河聲音咄咄逼人,“旺拉要見誰?是不是許之窈?”

劉指導沈默了一秒,才終於發出了肯定的回應:“是的,星河,工兵連已經在支援的路上了,你到了以後,不要輕舉妄動……”

宋星河把電話掛斷了。

他開始掏座位底下的裝備。

防彈衣、頭盔、戰術耳麥……而後是槍支和子彈……他面色鐵青,猶如一只困獸,隨時準備沖出牢籠,和對手撕咬。

劉指導的名字再度閃爍在宋星河的手機上。

然而宋星河沒有接,仍然在整理他的裝備。

許之窈遲疑片刻,接起了這個電話。

“臭小子!你敢掛我電話!我告訴你,別他媽給老子發瘋!你混到今天可不容易——”劉指導罵罵咧咧地說道。

“我是許之窈。”許之窈打斷了對方。

劉指導的聲音戛然而止,他有些尷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,口氣緩和了許多,“那個……那個之窈啊……你勸著點宋星河,別讓他那麽沖動。旺拉身上綁著的炸藥足夠讓整個醫院被夷為平地。談判專家、拆彈專家都已經在路上了,你首先要做的,就是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,盡可能的拖延時間,你明白嗎?”

許之窈轉頭看了一眼宋星河,輕輕點頭:“我知道了。”

宋星河根本聽不進去,他神經質地在檢查自己的狙擊槍,子彈拆下來又裝上,他的呼吸粗重地厲害。

許之窈伸手按住他的手,此刻那個安慰與被安慰的角色似乎調換過來。

“星河,冷靜。”

宋星河擡頭看了許之窈一眼,臉上僵硬地隨時要殺人的表情終於慢慢褪去,他的手放松了一點,聲音森然地說道:“我不會讓他動你一根汗毛。”

吉普車風馳電掣地穿過公路,停在中塞友好醫院門前。

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,宋星河拉著許之窈的手沖到最前面的指揮車上。

車上韓向前等人還在研究醫院的構造圖,他看到宋星河,終於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。

“連長,你可來了。”他說道。

宋星河面沈如水,但或許是形勢的緣故,他冷靜地接過地圖,淡淡問道:“目前什麽情況。”

“對方堅持要見許之窈,餘下的沒有任何訴求。”

“談判專家怎麽說?”宋星河繼續追問。

“他們建議讓許之窈先跟他打個電話。”韓向前無奈道。

時間緊迫,許之窈沒有過多時間猶豫,她從電話裏事先得到了一些電話專家的指導,而後拿起手機打電話過去。

她用的是阿語。

“我是許之窈。”

醫院的監控旺拉並沒有拆除,她能從屏幕上看到,聽到她的名字,旺拉明顯表情興奮了許多。

“你到了嗎?”

“我在路上,快到了。他們要我先給你打個電話。”許之窈看了一眼提詞器,說道。

旺拉發出一聲近乎神經質地笑聲,手在半空中激動地比劃了一下:“你一定很好奇,我為什麽要找你呢?”

許之窈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放松一些:“是啊,我確是很奇怪,我和你好像從來沒見過。”

“不不不。”從屏幕上看,旺拉的肢體動作很誇張,他的精神狀態明顯處於極度不穩定的亢奮狀態,“我們早就相識,就在你踏入非洲大陸的那一刻,你發布的第一張照片裏,我們就已經邂逅過了。”

許之窈楞住了。

她已然有些想不清她在博客裏發布的第一張照片是什麽了。

“是嗎……”她遲疑著問道,旺拉果然開始喋喋不休地談論那命運的相逢。

許之窈翻著自己的相冊,很快找到了那張照片。

那是一張在機場的自拍,她即將下飛機,於是在機艙拍攝了一張照片。

而好巧不巧,鏡頭的後面確實也拍到了幾個年輕當地人的身影。

旺拉就在其中,而坐在他旁邊的,就是被宋星河擊斃在坎裏亞的旺拉弟弟。

許之窈一時有些懵,命運的捉弄和巧合實在叫人覺得恐怖。

“從我在網絡上刷到那張照片時,我就知道,我們之間,一定會發生很多事。”旺拉的聲音充滿著激動與柔情。

然而許之窈卻有些慌了,她看著眼前的提詞器,上面寫著:“盡可能多問問題,多肯定他。”

“確實是非常湊巧。”許之窈幹巴巴地說道,“所以最近私信我的,也是你?”

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?我之前的賬號,從離開坎裏亞之後,就登陸不了了,所以我又註冊了一個,就是希望繼續和你保持聯系。”旺拉仿佛一個普通的追求者,喋喋不休地訴說著和許之窈有關的一切細節。

“看來你是我的粉絲。”許之窈幹笑道、

“偶像和粉絲關系太過愚昧,我以為我們有更重要的關系,我們的靈魂如此契合,我能看到你對色熱拉人的同情和悲憫,我想請你也為我們拍一張照片,可以嗎?”旺拉聽起來謙遜有禮。

許之窈幾乎不敢相信他說的話,她拿起手機看了看,確認對方仍然是那個抱著炸彈,站在醫院中央的神經病。

“這張照片將會出現在我們共同的葬禮上,而整個醫院就是我送給你的禮物。你們中國人管這叫彩禮對嗎?”

這是什麽陰間彩禮?

許之窈在心裏惡狠狠地吐槽。

“其實生命很可貴的,沒有必要這樣。”許之窈繼續說道,“你有其他訴求嗎?”

“生命貧賤,唯有精神永生。”旺拉笑了笑,再度開槍殺了一名醫護人員。

耳機裏和現場同時傳來震耳欲聾的槍響。

許之窈楞在了當場。

“我的天使,說了這麽久,你該親自來見我的,否則十分種後,還會有人為你而死去。這是他的榮幸,但我想你不會因此感到開心的。”

說完旺拉掛斷了電話。

談判宣告破裂,宋星河的臉上毫無半點情緒波動,他早就知道,會是如此。

“醫院的通風管道走得通,我帶一排進去埋伏,你過去的時候要小心。”宋星河面無表情地開口,“談判專家說的都是廢話。那個蠢貨就是找死,我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讓他求仁得仁,早死早超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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